剑芒祭:向东兄,走好
吴向东突然去世,把整个同学群惊呆了。昨晚他还在群里兴致勃勃地和同学们交流。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大家都无法接受。我一整天都懵懵懂懂恍恍惚惚。
我和向东同宿舍两年。宿舍共五人,三个少年班的,我是77级少年班的,向东和另外一个同学是78级少年班的。77级少年班降级插班,78级少年班平级插班,都插班到了四系(近代物理系),我们就成了78级同学,简称784。分专业后我们又都是理论物理专业。
宿舍五人向东家境最好,他老爷子当时是宁夏大学副校长,中国法学界泰斗级人物,每个学期都给他带200元,在我们那个年代200元是天文数字。
宿舍里五个人都喜欢喝酒,四个人抽烟,向东是唯一不抽烟的。 每当我们没钱买烟了就磨叽向东给点钱买烟,向东从来不给,再建议他去喝酒,他就同意了。喝酒时求他给买包烟,他毫不犹豫就给钱了。我逗他:“喝酒的钱够买几十包烟。”他笑了回道:“抽烟是你们哥几个的事儿,没我啥事儿。喝酒我不是也跟着乐呵吗。”
向东除了喝酒能奔一斤(我们宿舍差不多都是这个量),另有三大爱好:吟诗(当然也包括作诗),听交响乐,思考哲学辩论。对诗词我是一窍不通,听不懂也不喜欢听。交响乐虽然也听不懂,但起码混了个耳熟,听着也挺优雅。
有关音乐,我们宿舍最有趣的是向东和另一个同学的对垒。另一个同学酷爱李谷一,向东最烦李谷一(其实他烦一切流行歌曲)。当另一个同学那里传来李谷一的歌声,向东就把他的交响乐音量调高,压过李谷一的歌声。
向东真正痴迷的是哲学,也从哲学延伸到了宗教。哦,这里插一句,向东是一个非常虔诚的基督徒,他对伊斯兰不以为然,为此我俩还有过一段争论,可向东的奶奶是穆斯林。
向东对哲学的痴迷有两个经典故事。
第一个是他思考时的走路。不知道他是害怕摔倒还是咋滴,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走路奇慢,从大教室门口,走到教室后排,能走十分钟。最绝的是,全系一百多号人眼睁睁地看着他“量脚丫子”,而他能旁若无人地一直走下去,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。
第二个经典故事精彩。大学里的政治哲学课,同学们没人认真学那些玩意,好学生害怕成绩太差影响全部成绩的平均,努力试图整到80分以上,对一般同学60分及格就OK了。可向东很认真地掰扯哲学逻辑。大家也知道,中国的政治哲学,你一旦敢较真逻辑,你就整到D的对岸去了。最可笑的是《D史》期末考试。一道压轴大题40分:论证《只有GCD,才能救中国》。老师的本意是给你们一个送分的题,大家都及格就完事儿了。可他没想到碰上了吴向东。向东洋洋洒洒一大篇,最后六个字结论:此命题不成立!DUANG,成绩下来了他没成绩,因为老师不知道咋给他打分。放假回来后才宣布他不及格需要补考。
向东还有一个几乎被神化了的恋爱故事。传说向东和姐姐坐火车,大谈哲学和人生理念(向东姐姐也够神的,和弟弟谈这种话题)。谈着谈着姐姐问他:“你喜欢啥样的女孩?”向东腾地一家伙站了起来,前看看,后看看,左看看,右看看,最后指着远处一个女孩:“就是那个,那样的女孩。”于是乎,那个远处的女孩就成了后来的吴太太。
在大学期间,向东给同学们的印象是一个带有艺术家疯狂的哲学家。家境优越,玩玩艺术,听听音乐,掰扯点哲学,这都是贵族的优雅游戏。向东这辈子估计也就是奔这条路下去了。
可完全出乎大家预期,向东是同学中最早下海人之一。不但下海了,还相当的成功。原来大家都以为向东只是一个会花钱的主,没想到向东同时也是个很会挣钱的主。在挣钱的路上,向东变成了一个越来越虔诚的基督徒。我曾经有过一种错觉,认为信教与哲学是相互排斥的,可在向东这里,基督教的虔诚与哲学的深沉是互补的。
向东比我年长一,享年59岁。
我相信向东兄已经到了天堂。愿天堂无烦恼,向东兄,Rest In Peace
2023-01-10
剑芒